今年就業市場慘淡，大專院校畢業生找工作是一大挑戰，情况好比2003及2008年般惡劣。究竟多讀一年書，還是出來工作？如果要勉強讀書，倒不如出來工作，或到非疫區遊學gap year。無論決定如何，目標始終以學習為本。

百業蕭條，職位求多於供，任何求職者更要回到基本步──態度是一切。面試過程要顯出你的品格和學習態度，包括學習能力、成長思維（growth mindset)、是否受教。

在不夠1小時的面試傾談裏，僱主須判斷面前的陌生人是否值得機構投資時間和心血；請了不合適的人是正常的，但最怕是易請難送的人。評估一個人的品格和學習態度是一件艱巨任務，因此，僱主會用不同形式和角度的問題，讓面試者有機會呈現真正的人格、對學習的追求、做人處事的基本能力。

僱主知道畢業生是一張白紙，不會奢望有關行業的工作經驗，反正硬技能和專業知識，可以on the job training（邊做邊學），但內在質素和態度須長時間栽培與人生歷練，有機會選擇的話，當然優先挑選心態較佳者，尤其是受教（coachable）的人。

● 普通對談看出真性情

幾年前，我隨便問一個在外國畢業的年輕人：「你主修電影評論，最近看過什麼電影？」

言下之意，是待他提出看過什麼電影，然後聽其點評。怎料，他說回港半年都沒看過電影；我說最近有許多好電影上映，網上也有不少電影和劇集，表示大惑不解。他說：「最近有兩部『葉問』（電影），我還未決定應該看甄子丹還是梁朝偉飾演的版本……」然後再三強調：「其實我主修這一科的原因，是對其他科目沒興趣，電影是我較為不抗拒的一科。」

我心裏一沉，3年留學，原來是用錢買了一個學位回來。就算如是，也不足為過，問題出自他沒有為面試做準備，應該不難猜想別人定會提出這類話題吧？最令我憂慮的是他欠缺基本的談吐manner，冷冰冰的，對什麼事情都表示漠不關心，我問一句，他答半句。畢業生還未知道自己的事業興趣和方向很正常，可是一丁點兒好奇心和energy都沒有，對我來說，屬於自我中心及難教系列，應當被多間機構拒絕後，才有覺醒的可能。

但一名經理認識這個面試者多年，極力推薦聘請做其下屬，由他來調教；我見有一項維持半年的新項目需要人手，便同意聘請。這人在那半年的工作表現不佳，你說一套，他做另一套，一副不屑這份工的架勢，只能證實我在半小時面試裏的判斷是正確的。那經理還想給他機會，我必須堅持讓他留下只會發出錯誤信息，以為自己很棒，還是讓他到另一個土壤裏成長。

● 「浪子回頭」 終得錄用

很多人有一種錯覺，認為在面試中必須逞強，但效果往往是自暴其短，給人感到缺乏真誠和謙遜。我會在面試中把人「逼到牆角」，在對方想逃避的話題上咬着不放問到底，以測試對方的受壓能力，當然，還有學習能力——硬着頭皮死頂，還是持開放態度反省自己不足？

我問一名男生一個最常見的問題：「你在一家人力資源公司工作了3個月，為何辭工？」

他說：「因為我和老闆合不來。」

我追問下去：「似乎全世界大多數員工都與老闆合不來。他要求你做一些非法或不道德事情嗎？」

他馬上找另一個原因：「我認為已經把東西學完，留下來都是做重複乏味的瑣碎事情。」

我滿臉驚奇：「3個月就能學完一間公司的所有事情？你辭職後半年都找不到工作。你認為待在家裏發霉，還是留在公司對着合不來的老闆和瑣碎工作，能學得更多？」

他眼睛開始閃出一點誠意，繃緊肩膊開始放下來，大概發現不能戰狼式死撐下去，承認應該留在公司「騎牛搵馬」更好。他也意識到我不會取錄他，反而說了幾句令我改觀的話：「我希望有一個機會證明給你看，我是好有誠意學習的。希望你考慮以最低工資給我試工，不滿意的話隨時辭退我。」

我確實感覺到這人有點「浪子回頭」的先兆。再過1小時，收到他的電郵多謝我們給他面試機會——感謝信是20年前見工的指定動作，已經失傳了一段時間，想不到這小子真的很有誠意。第二天我們便聘請了他，之後他成為晉升最快的經理。

● 埋怨繁瑣工作 忘掉「肯學肯做肯捱」承諾

很多畢業生都以為自己肯學、肯做、肯捱，面試時不斷承諾自己什麼都願意嘗試，明白由低做起的道理。上班後，同事請他們做一些不會太令人雀躍的事情，如幫忙斟茶遞水、修改自己大意做錯的地方，有些人會埋怨繁瑣沉悶，學不到東西——是否肯學肯做肯捱似乎是基於他們的標準。

有朋友「身教」泡茶冲咖啡給客戶，年輕設計師卻大剌剌地坐着等開會，還第一個伸手拿起原本冲給客人的咖啡。下一次開會，老闆開聲請他們幫忙，他們一口拒絕，說這不在job spec裏，爭論良久。老闆看在眼裏，記在心頭，反正他們平時工作成績欠奉，態度懶散，疫情殺到，公司須裁員時，他毫不猶豫地先辭退他們。

我很希望讓剛入行的員工或者暑期實習生旁聽一些會議，甚至邀請他們參加與客戶的晚飯，擴闊視野、增廣見聞。我當然明白下班就是私人時間，故先告知那些客戶多麼有趣和博學多聞，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，希望引起他們求知慾。原本想藉吃一頓豐盛晚餐，製造360度培訓機會，員工不用做、不用捱，只須一顆學習心、好奇心和探索心便夠了。但費了那麼多唇舌，他們勉為其難地答應了，席間只有一個悶樣。上司日後不敢再邀請他們參與活動，工作亦變得更乏味無趣。

● 面試前面試後瑣事影響成敗

面試不僅是會議室內僱主與應徵者的會面，評估也不限於會議室裏的互動，還會考慮安排面試前的溝通、進入會議室前和離開後的細微互動，這些瑣碎事分分鐘會帶來舉足輕重的影響。

有一個畢業生不熟悉位於中環的面試地點，由媽媽打電話問公司接待員，哪裏可以停車等Google map都可解答的問題。到了第一輪面試，這個畢業生做完筆試離開，突然又折返，問接待員能否讓他多留半小時，原因是他的司機在路上塞車，但對談之間顯露出對接待員的藐視和不禮貌。接待員先後受到這兩母子的粗聲粗氣對待，遂把這些奇怪經歷告訴老闆。老闆立即決定無論筆試結果如何，都不會讓他進入第二輪面試。

本來老闆還在嘀咕是否太狠心，不給機會年輕人。然而，這人收到拒絕通知後，打電話詢問為何自己碩士學歷、多間名校畢業，連第二輪面試都不被考慮。老闆親自把真相一五一十告知，順便解釋品格和manners事宜，希望他不會重蹈覆轍，但對方沒有聆聽，不斷重複說自己成績好，應給他機會云云。

你以為這些是個別事件？我和許多朋友的面試「歷奇」，經常成為一席佳話。另一名朋友說，曾有應徵者母親打電話到公司，要求轉駁到會議室，因覺得兒子面試時間太長，要詢問面試官發生何事。

原來這幾年很多公司都有類似情况：面試期間，接待處經常坐滿了陪同子女見工的家長，公司通常都會靜靜地記下這些看起來瑣碎的事情，作為參考資料。

● 畢業前3年 着手準備履歷

要知道說謊話必定會被面試官聽出來，故不要帶着僥倖心理，以為含糊其辭、吹牛說謊便能過關。另一邊廂，你也知道如果不藏拙，難以留下良好印象。如何是好？

我永遠都勸勉大家不要臨急抱佛腳，找工作、學習面試技巧不是臨畢業才預備，而是畢業前3年便已經開始。當你知道3年後找工作時的履歷不能太空白、因缺乏人生經歷會令談話內容太空洞，你現在便要開始撰寫履歷。你會好好利用假期找實習工作，學習待人處事；就算旅行都可在吃喝玩樂中注入一些營養，如增加背包旅行體驗和學習，日後能分享遊歷帶給你什麼成長經歷。你有什麼怪脾氣、壞習慣、不良價值觀，也要由衷地改變，3年後便能相由心生，不用倚靠花言巧語含混過關。

市道不好，但態度好、人品好的求職者始終難求。如果找不到理想工作，也要毛遂自薦，提議對方給你一份沒有薪酬的實習機會，可讓自己邊做邊學，履歷便不用長期空白。表現好的話，僱主一旦有空缺，第一個便考慮正式錄用你。

就算要做「粗重工作」如速遞、建築地盤，甚至與老闆合不來、受同事氣、討厭辦公室政治，這全都是學習機會，讓你學打逆境波，更能顯示出你是肯學、肯做、肯捱，比起宅在家裏發霉更有意義。

2020.6.5 刊登於　明報《職場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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